从殿堂到市井，凯旋创投的隐痛

▕  导语

其实真正的故事情节，应该从周志雄两次单飞之后才开始陆续发生的。

对他而言，无论是软银还是凯鹏华盈，大众记忆中那些未删节的桥段，都只是戏份太过餍足的前戏，而高潮远未到来。

初窥凯旋，耀眼强光下的隐痛，却引人深思……

且不论，这位“史上最牛”的前投资教父是如何亲手缔造了堪称“史上最牛”的投资败笔红孩子的？就拿凯旋创投来说，此后屡屡失手电商、覆水新金融，种种奇诡之处也令人唏嘘感叹。

也许凯旋没有踩在时代的正点上，也许正是某种超前的节奏，导致它跟时代的主流步伐并不一致。而不合拍才能造就不可思议的奇迹，不是么？

未来，随着人工智能、物联网的蓬勃兴起，凯旋至今尚未发力的优势，也许会开足马力以一种更迅猛、更接地气的方式发挥出来。

所以，剧情反转也不是不可能的。

让我们拭目以待。

1、 匆匆这些年，
周氏凯旋做了些什么

这是一家官网迄今为止没有中国字的民间投资机构，总部驻扎在北京熙来攘往的建国门，市井喧嚣中略显神秘、低调。提起它的创始人，却大名鼎鼎，此人因为投资盛大红极一时，随着盛大成为过去式，便也逐渐沉寂了。随便问问大街上的人，不知道他是谁，是干什么的，让人感到有点心酸。

业界提起凯旋创投（KeyTone Ventures），给人第一印象是投“黑科技”的。2008年由知名投资人周志雄发起，IDG金曦金鹏诸多能人加盟的精悍风投小部队。作为一家美元基因成长起来的公司，凯旋堪称本土团队募集国外机构有限合伙基金最早的一拨，一直到去年基本上都专注在美元投资。迄今为止，手里掌管着总额近5亿美元基金——凯旋创投基金 I、凯旋创投基金 II、银科凯旋基金。目前，第三支基金正在进行的10亿元人民币基金的募资工作也已接近尾声。

投资方向主攻TMT，最近的一次投资事件发生在2017年10月12日，魔视智能A轮。能否把国外某些关键技术，包括云计算整个底层的关键技术拿回来迅速变现，这是目前看中的一个重要方向。

据笔者观察：凯旋不仅仅嗜好冷门，还偏好硬、黑科技，整个凯旋的投资风格几乎可以用“冷、硬、黑”三个字来概括。

可以说，凯旋投的项目比一般的硬科技要黑，比大多数的黑科技要硬。市面上做硬科技的很多，但跟凯旋比起来都不够冷、不够黑。

周志雄“嗜冷”大家都是知道的，他不盲从风口，不爱瞎凑热闹，他信奉的是——“沉下心来观察他人看不到的机会”，只有那些“技术好、有持续盈利能力”的才能入他法眼。风口那些飘来飘去的对他而言都是浮云。这点显示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投资客的的冷静和成熟度。

如果说周志雄是创投界的“铁血硬汉，金曦是不折不扣的“铁娘子”，感觉凯旋正在做的事也许很酷——就是在当下的冰点里提炼未来的热度。而世上最冷的铁一旦热起来，便会发出最璀璨的光芒！

作为凯旋的“头狼”，周志雄永远都在审时度势。他观察到，美元基金尽管在一些轻资产的、技术性的企业项目和领域中存在优势。但是，在一些扩展性的投资项目，以及基于某些国家控制的行业上，人民币基金的动作可能更快，审批更加容易。于是，近年来他开始改变了一些“打法”，从美元过渡到人民币基金。

据说凯旋真正牛逼的地方在于，其核心团队以前都在美国做过投资，跟美国一线前十大主流基金交往甚密，都有过合投项目，所以基本上不管是美国的基金，还是美国的投资项目，都能帮国内的初创企业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渠道。

然而，凯旋成立了九年，周志雄也几乎在大众视野里销声匿迹了九年。这静悄悄的九年，他都干了什么？我们无从知晓。有人说，周这样的知名人士并不需要借助国外的基金品牌来获得号召力，但实际上，如果没有软银赛富，没有凯鹏华盈，甚至没有UT斯达康，又有谁能知道周志雄呢?

仅凭凯旋创投？

复盘凯旋创投的过去九年，除了在TMT上偶露峥嵘，也并无特别抢眼之处。在以消费互联网为代表的上一波经济浪潮里，崇尚技术为立家之本的凯旋，在我们这个以“商业模式创新”为主的时代主战场并无太多建树。坊间批评，这是凯旋错失的九年，它错失了整整一个移动互联网时代。

今年，随着旗下投资的东南亚SEA上市、硅谷数模5亿美元退出的战绩，凯旋创投似乎迎来了自诞生以来等待已久的高光时刻，其神秘的面纱也渐渐被外界撩开了。
     

2、久被江湖遗忘，
     那个曾经的带头大哥

凯旋的最高统帅无疑是周志雄，而周志雄是个传奇。这个穿越了中国风投史的男人，正是那个“哥是个传说”、“哥资本市场不做老大已经很多年了”的谜一样的大佬。

话说，凯旋创投虽是一家近十年高龄的老机构，又是老帅坐镇亲自指挥，08年折腾至今，本土蹉跎了近十年未成气候，至今尚未跻身国内一线阵营，也是迷一样的存在。

有机构梳理，2007年之后诞生的新基金中，经纬与启明崛起，然而，更多离职单飞的明星投资人所创立的基金依旧默默无闻，这里面就包括2008年成立的凯旋创投。而凯旋目前这样尴尬的地位，跟老大周志雄昔日的江湖大哥地位是极端不匹配的。

周志雄仿佛一个VC活标本，见证了整整一部中国风投史的跌宕起伏。“我个人有幸比较早地介入这个行业，十多年的时间真正经历了整个变化，今天的投资格局完全不一样了。”他若有所思地说。

周志雄回国早，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赶上了中国最早的那拨海归创业潮。本世纪初，他因投资盛大红极一时，曾在中国合伙人当中创造了个人单笔投资金额最大的纪录，也是中国VC界累计投资总额最多的人，投资总额据统计达到了2.3亿美元。

坊间议论，随着盛大成为过去式，周志雄似乎再也投不出这样的神来之笔。后来虽也勉强投出了若干不痛不痒的项目，总感觉欠缺点霸气。尽管面对媒体的镁光灯，他信誓旦旦地说：“我保证，绝不会只是一个盛大”，但盛大之后再无盛大。过早地站上了职业生涯的至高点，之后却是令人沮丧的断崖式下跌。的确是时代变了，无论昔日的名头有多牛逼，也挽救不了后来事实上的平庸。

直到今天，凯旋体制内亲手培养的新生代小将——陶冶，投出了SEA这样令人刮目相看的项目，才恍惚有周志雄当年投资盛大的神勇。不由感慨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历数周志雄的职业生涯历练包括——UT斯达康、软银、凯鹏华盈、凯旋创投。1995年回国后任UT斯达康（中国）副总裁，负责管理UT斯达康和主要股东软银在中国的投资项目。在此之前，他曾在位于美国新泽西州的AT&T贝尔实验室和Lepton公司从事技术和项目管理工作。1982年至1987年期间，他还曾任教于北京工业大学，当过教书匠。

 1999年底加入软银中国风险投资基金负责北京业务，2001年底加入软银亚洲基础设施基金（后成为SAIF基金），在SAIF二期基金成立时成为合伙人。

在2007年初KPCB成立中国基金直至创立凯旋创投之前，他是KPCB中国基金（凯鹏华盈创业投资基金）的创始执行合伙人，他代表KPCB中国基金在7家被投资公司担任董事。

他有着独特的投资之道，不去过热的领域扎堆，善于在冷门行业中挑选极具成长性的领先企业。 参与若干SAIF基金的投资案例，如盛大网络、橡果国际、全美测评、世芯电子、银联商务、环球雅思等。他因盛大一举成名，从最初投进去4000万美元，到上市后20个月成功退出，赢得了5.6亿美元的回报。也因为盛大、携程等案例，刺激了主流基金投资人对中国概念基金的大规模投入。

作为“软银系”里迄今最为资深的老司机，软银这个阶段堪称周志雄投资生涯最高产、巅峰期。他所主持和参与投资的16个案子总金额超过了3亿美元，这个数字在中国VC界屈指可数。周志雄连续几年被媒体评为“中国十大最活跃的风险投资人”。此时的他风光无限，攀上了金融梦想的巅峰。离开软银之后的他，似乎有渐走下坡路之嫌。

他在SAIF的同事、首席合伙人阎焱曾评价周志雄是“一个非常全能的人”，他妄想解决“一个高速成长的公司在发展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几乎所有问题”，以及这种能够摆平一切事的优秀的禀赋十分令人钦佩。（说句后话，这种如全能神般的事必躬亲的能力，也为他后来打造了史上最牛投资败笔埋下了深深的伏笔。）

他是理工科学霸出身，拥有美国新泽西理工学院的电机硕士学位及北京工业大学无线电系半导体专业工学学士学位，又在贝尔实验室待过。与那些金融科班出身的投资人迥异的地方在于，周志雄有强悍的工科技术背景，不仅懂金融还懂技术，是稀缺的“工程师型”投资人。这让大部分同行难以望其项背。( 但对技术的执著也许最终束缚了他。)

作为一个误打误撞进了金融圈的前工程师，其实，周志雄最初的理想，更像是马化腾正在做的事（只是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风头都被小马哥抢去了）。当初的同班同学也是领路人吴鹰为说服他回国一起创业，一句不靠谱的“做美国的MCI”打动了他，马上卷铺盖回国，把家都搬回来了。这么多年来，哥俩为了这个理想“沆瀣一气”可惜没折腾出啥大名堂。赶在雷军的小米没红之前，吴鹰倒是做了个小灵通一度风靡大江南北的农村。

后来，周志雄又顺藤摸瓜去了UT斯达康的投资方那里，兴趣点又游移到了金融投资，有点随兴所至的味道。他后来也反思过这点，“凡是非常随机、非常有吸引力的东西，就像你心动想要买一个东西的时候，通常都是错的。”

言归正传，作为祖国尚稀缺的金融奇才，那些年媒体不惜用一些比较肉麻的话表扬他，例如，“在中国VC业界，周志雄无疑是位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与这个名字相关的是盛大神话，是之后一系列很难准确界定行业领域的案子，是大手笔独投的风格，是犀利独到的眼光，是变幻莫测的投资方向。所有这些，都成了资金涌动和高成长性企业相对稀缺的中国国情下，周志雄借以获得成功的筹码。”

业界曾盖棺定论，“一个优秀投资人所应具有的典型特质在周志雄身上几乎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现。”至此，周志雄已被“捧杀为”一尊完美的“全能神”。

而这些话让人无以揣摩那个风起云涌的特殊历史时期，周志雄这样一个中国顶级VC的真实面孔。一个尖锐的发问是，他真的成功了吗？答案是否定的。至少从他本人内心的自我鉴定来看，还远远没有铸就最伟大的神格，足以与那些睥睨群雄、笑傲江湖的一代宗师相媲美。

而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那几段跳跃性极强的职场跨度，每个阶段都有精彩的悬念，给媒体提供了足够的想象力驰骋空间。其中最富有戏剧性的高潮部分，是周加入凯鹏华盈前后，其内心深处的挣扎和痛楚，应该是几部热播的美剧和宫斗剧垫底的情节。

对于凯鹏华盈这家拥有传奇历史的老牌美国基金来说，中国是一步被寄予厚望的举措。而周志雄，正是那个被寄予了厚望的人。

 2007年，凯鹏华盈宣布正式进军中国市场，欲将指挥棒交给万里挑一的周志雄。但周在加盟后不到1年就黯然离开了。与在本土茁壮成长的红杉不同，甫一入华的凯鹏华盈水土不服，被指出患有“先天不足的三大体病”，利益分配、决策机制、管理模式弊端浮现。当时，周并没能着手解决这些棘手的问题，而是选择了一走了之。

频繁的人事变动，使得凯鹏华盈基金无法正常运作，仅周志雄这位关键合伙人的退出，就折腾了近一年的时间，对投募都造成了影响。也有说法，内部矛盾重重中，KPCB总部调解的结果就是周志雄离开。业内猜测, 周志雄与新团队不能磨合，"双方肯定分开"、“某个关键人物的离开只是时间问题”。也有猜测是KPCB内部决策存在问题。在红杉中国和经纬创投中,沈南鹏、张帆组合,邵亦波、张颖组合在中国都有足够大的决策权，而周志雄却捉襟见肘。

实际上，自2005年下半年开始，随着大批国际主流VC陆续进入中国，特别是很多专注于中国市场的基金的出现，中国创投市场上的竞争日趋激烈，可谓群雄竟技，昔日软银一枝独秀的风光已不在，周志雄开始显得力不从心。

作为美资的代理，同一时期的熊晓鸽的IDG、沈南鹏的红杉都做的风生水起，始终没丢手中的权柄。早期的周志雄占领软银的山头也投出了盛大的巅峰之作，但昙花一现、没有持续的生命力。再碾转到凯鹏华盈，一波三折，只能说运气不太好。

在一些复杂的人事斡旋中，周志雄总是不占上风，某种程度上也许暴露了技术出身不擅长袖善舞的某些短板。周固然有缜密的工程师思维，而在人文情怀和政治韬略上可能“略逊风骚”，不只是他，这对于大多数投资界的工科男来说都是需要狠狠恶补的一课。

 如果说凯鹏华盈与先入为强的红杉中国难以匹敌，而同一时期开创中国市场的经纬创投，却在张颖的掌舵下打开了局面。 而更早些的，那些在本土地平线上蜂蛹而出的机构，比如信中利，99年汪潮涌从摩根斯坦利洋诸侯脱胎换骨成土皇帝，至少事情干的比较溜，眼光比周前瞻十年。而周筹谋创业这件事由来已久，却磨叽到08年，似乎是错过了一个最好的时间窗口。

95年就回国了，08年才创业。等他从漩涡中抽身而出时，世事已斗转星移蹉跎了太多。待张颖挂帅经纬，小字辈们已蜂涌而出了。周坚强地做了凯旋创投，跟小字辈们拼杀。那些金字招牌也许是他的绊脚石，没有那些温柔的羁绊，也许创业可以更早。

终于，凯旋创投成立了。 媒体是这样描述的——2008年，创投界发生了一件让人震惊的事情，周志雄离开了花了两年多时间组建的KPCB中国基金，选择了“单飞”而创立凯旋创投。凯旋创投的创始团队除了KPCB中国基金的全体北京团队，还邀请了认识并合作十年之久的金曦和金鹏作合伙人，两人都来自IDG。

“我是周志雄，来自凯旋创投，它是一个新的创投企业”，他逢人就兴冲冲地介绍自己的新公司，眼里激情四射，有着“撸起袖子大干一场”的阵势。

而周的手腕也确实另类，创业有点剑走偏锋的意思。不仅把凯鹏华盈团队“一锅端”了，凯鹏华盈的7个项目也顺手牵羊牵来了，并且成功地从IDG撬来了两员得力干将，这行事风格也是没治了。

 “我们整个的基础是去年把在KPCB中国的七个项目都接走，作为一个基础。”他有些洋洋自得。2亿美元的资金募集，据说凯旋创投吸引了众多非常有声誉的全球投资者，资金中35%来自于捐赠和基金会，30%来自于FOF，其他包括25%的养老基金和10%的企业投资者。其中北美机构投资者占50%，欧洲投资者占40%，其他10%为亚洲投资者。

开始募集资金的时候正好赶上了金融危机。好在凯旋创投有比较清晰的投资战略和定位，团队的每个成员也都有拿得出手的过往业绩，最终赢得了LP的认可，在极为困难的环境下成功募集2亿美元资金。

跨历史性的意义终于从凯旋创投创立开始了。两次单飞后，周志雄真正获得了决策上的自由，他终于可以挣脱一切禁锢，大干一场了。

3、红孩子之殇，
堪称史上最牛投资败笔

从神龛上走下来的周志雄，其实需要还原真实，也许他的身份更像一个创业枭雄，而非一个循规蹈矩的投资人。2008年，周志雄离开凯鹏华盈自立户创立凯旋创投， 并带走了包括红孩子在内的7个项目。

媒体在那些年经常挂在嘴边的还有一句话，“在资金之外，周志雄总是试图为企业发展提供更多的指导和帮助。”只有到后来发生了某些事实，才猛然警醒，那些“指导和帮助”的可怕之处。以环球雅思为例，“我们进去之后，肯定要改变它的经营模式和架构。”周信誓旦旦地表示。

周特别喜欢说“肯定”两个字，算是口头禅，这个习惯有着强悍的先入为主、不容置疑的主观判断。笔者跟周在2006年有过一次面对面接触，当时想递交一份创业计划书，他看也没看就说“不投”，原话是“肯定不投”。他从何下的“肯定”判断，笔者至今费解。

再比如，周志雄投资的一家红极一时的母婴产品公司，“这个公司实际上变成了由风投直接管理的公司。”一位中层管理者说，“起码在我所知道的创业企业里，没有这种情况。”

不可否认，“更多的指导和帮助”的确造就了盛大众所周知的辉煌。周作为盛大幕后总导演、总指挥，“投入的精力很多，起到的作用十分关键。”从入资前投资条款的设计、谈判、尽职调查，投资后公司组织架构、股权架构、期权、各种长短期战略的设计甚至执行，到上市时故事的定位、上市路演，周志雄都倾注了极大的心血。“这些无处不是周志雄在操办。”知情人透露。

因为这份拼命三郎般的拼，周因此有了盛大幕后“鹰眼”绰号，那也许是他早期投资生涯最登峰造极的风光时刻。而盛大的成功，实际上也许侥幸地取决于周“开始忙其他的事，（投了）之后管得比较少一点。”

“我在盛大的经历是在职业生涯中最激动人心和美好的一段经历。”周志雄自己也这样说，并陶醉于其中。作为投资界的“全能神”，周志雄能力超凡而又事事追求完美无瑕。而“全能神”为彰显非凡的能力，是一定要事无巨细地插手创业公司一切事务的，直到发展为一种特殊的癖好，病变为奇葩式管理风格。

但投资人的手伸的太长，却是创业者的忌讳之一。血淋淋的惨剧就是，VC介入管理，导致创始团队失去控制权。

阎焱所欣赏的全能异斌，造就了周早期投资生涯的两个空前绝后的极端，一个极端成功，一个极端失败，可谓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成功的那个大家都知道了，就是盛大。失败的是哪个呢？

坊间传，红孩子正是那个被VC活生生管死的、极端失败的案例。

在VC的历史教科书上，红孩子这家曾经红火一时的电商，已成为彻底套牢VC、完全体现投资创业者分歧并转型失败的电商样本。而这个失败样本，正是周志雄提供的“孤本”，其惨烈程度空前绝后。堪称电商史上最牛投资败笔。

谁也不会相信这个堪称最牛败笔，竟然出自周志雄这样一位声名显赫的投资教父之手，但历史的真相就是这样具有讽刺性。

尽管金曦替他辩解，在以消费互联网为代表的上一波经济浪潮里，以“商业模式创新”为主的投资并非凯旋所擅长的。但消费升级却是这个时代绕不过去的“梗”，你玩不好的结果就是被整个时代出局。

红孩子是周志雄在凯鹏华盈挖掘，后来一手带到凯旋创投的项目，可见其情有独钟的程度，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案子，周寄予的期望值很高，用孤注一掷形容不过分。有盛大成功的模式在先，风格如此炮制，对于这家前途无量的电商，他要管起来，用资本意志强加干涉，不惜管死为止。

彼时，对资本毫无概念、纯洁的创业者，遇上深谙资本“老奸巨猾”的周志雄，无异于小肥羊送到了狼口里。红孩子最后卖给了苏宁，风投5折出售，勉强捞回了本。由于VC有优先清算权，创业者一分钱没分到。那些不慎掉入融资陷阱的人，被VC坑得简直怀疑人生。

据传，导致创始人控制权丧失的，正是一纸要命的“对赌协议”， 而提出那个对赌协议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志雄。“为红孩子投资2500万美元后，红孩子要在一年内销售额达到16亿，否则创始人将失去手中一定比例的股权。”这样苛刻的条件，直接导致创始人手中股权尽失。

合理合法“篡权”之后，资本灵魂取代了业务灵魂。在一些明显违背常规的越俎代庖的管理下，最可怕的事终于发生了。

“红孩子最大的问题是失去了创业精神”员工们纷纷议论。

在一些中层管理的记忆中，“部门开会时一再讨论在他看来很多都是根本行不通的事情。举例说，为了节约运营成本，公司曾决定减少目录印刷量，而红孩子的销售正是由目录来支持的，这些决策最后肯定崩盘，然后又回到原点。更为严重的是，由于销量滑坡，红孩子亦不免拖欠货款，或在回款中注明一些未约定的费用。”

一封员工写给投资方的信声泪俱下地控诉：“我们的竞争力在下降，我们失去了对市场的控制”、“绝大部分分公司的业绩都在停滞乃至下滑”。

整个公司的人都对前途感到迷惘，“市场短暂的挫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现在整个企业斗志消失，谣言满天飞，小道消息飞来飞去，没人知道红孩子要怎么走，管理层和投资者怎么想，人人自危。”

“用人成本上涨了，原来的创始人、总裁年薪也不过十万，现在引进来的高管都是年薪百万级，然后他们还得再找来几个几十万级的人干活。”一位内部员工嘀咕。

被VC重新清洗过的红孩子，管理职位大多数由投资方或投资方推荐的人担任。例如财务副总裁李亓（女），来自凯鹏华盈（现在是凯旋创投合伙人），据说就是被周志雄安插过去的。

但这些底层员工所关心的问题，并不是投资方和周志雄所真正关心的。至此，理想主义情怀已蜕变成为现实主义的裹尸布。

用红孩子嫡亲的当家掌柜李阳的话说，“能把红孩子活生生玩死，也是本事。”但就有人十分令人佩服地做到了。

过了这些年秋后算账，媒体分析此案背后的元凶究竟是谁？

——大家一边倒地认为，“是VC的强势插手一手扼杀了红孩子。”而这些“强势插手的VC群狼”里，XXX无疑是最强势的那个，正是他一手导致了红孩子的分崩离析。

躲不过去的风声鹤唳之中，XXX也假惺惺地检讨说，“我有过失误，主要是00年和01年的时候”，而错误的原因则推诿到整个早期创投市场的不成熟。

“我们栽过跟头，犯过一些错，我自己在那时犯的错误上的多一些。”他话锋一转，“然而，这个不能完全说是个人原因，这个有很大程度上是大环境的原因”。

——“你在一个案子失败的时候你才会想，为什么失败的？什么事情我做错了？”，     “对我们来说，因为我们当时投的公司比较多，比较小，也比较快，而后续的由于整个资本市场的问题，后期资金是跟不上的。”

此刻，无论他怎么解释，“全能神”的偶像已倒掉。

4、车蚂蚁、汇付天下，

细数近年投资“经典”

不愧是周志雄一手打造的“理想乌托邦”，凯旋创投有着鲜明的周氏烙印。

 成立至今，凯旋创投已投资近五十家公司，其中德比软件、工程招聘、Garena、晶能光电、鲨鱼公园、股票雷达、硅谷数模、Mcube、中天嘉华、博慧斯等均已成为其所在行业耳熟能详的案例。

但所投资的项目，扒开仔细一看，其实烂枣不少。

木瓜移动最近因为融资难终止了新三板挂牌。标志性的化工领域投的中特物流，被同行华贸物流12亿收购，算是善终。

但网上也有人吐槽——重组半天，整个中特物流太令人失望了，非要给大家晒一晒中特物流股东，而名单里就有凯旋创投。

偶尔也有颗好枣，携程、去哪儿背后，有家叫德比软件的神秘公司，就是凯旋投的，几乎全球Top 10酒店和叫得出名字的OTA背后都有德比软件的身影，其畅销程度可见一斑。

但德比软件处在A轮融资的节骨眼上，风传某家大VC看到德比软件迟迟不能通过PCI认证，业务也跑不起来，反悔了已经签好的Term Sheet， 给这家创业公司的创始人带来了极大的伤害，至今对此事还些耿耿于怀，愤愤地把当时主导这桩投资的某投资人归类到“坏人”阵营。

那么，这个坏人是谁呢？ 就有人怀疑是凯旋创投撕毁的协议，但从规格上说，凯旋似乎又够不上大VC的量级，应该不是那个坏人。后经查实，凯旋是在C轮融资的时候才进入的，但A轮的时候有没有见风使舵就不得知了。

最尴尬的当属汽车电商车蚂蚁，走投无路之际只好走向散伙。车蚂蚁员工在公司楼下集体讨薪，拉出“车蚂蚁恶意欠薪，XXX还我血汗钱！”壮阔横幅。这家2000万美元A轮投资的公司，正是由凯旋创投领投出的又一家电商奇葩。

这一幕似曾相似。不知为什么，电商似乎是凯旋的命门，几乎一碰就死， 要么贱卖，要么破产，结果输得都很惨。 红孩子好歹靠VC没介入之前积攒的那些年的底蕴，被竞争对手苏宁领养了去，而那个车蚂蚁就地钻地缝消逝了……

除了坑创业小白兔，据说还有触及监管神经的事，让人不由得替这家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捏了把冷汗。

例如媒体所报道的，凯旋投资的新金融汇付天下，因为违反反洗钱规定遭到了央行35万元人民币的处罚。

2014年3月，央行“点名”包括汇付天下、随行付、捷付睿通等八家单位，宣布由于其涉及此前两月全国发生的多起不法分子利用预授权交易进行套现的风险事件，且经核实，存在未落实特约商户实名制、交易监测不到位、风险事件处置不力等问题，被宣布全国范围内停止接入新商户。

据媒体报道，汇付涉及风险资金在7亿-8亿元之间。在百度贴吧、搜狗搜索中输入“汇付天下速刷”关键字，很容易发现自称汇付天下代理商的套现广告。还有，汇付天下P2P账户系统托管平台“浩亚达”就出现过提现困难事件。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如果靠上述风传的“铤而走险”的方式来获取不当牟利，最终无疑会葬送凯旋的声誉。

5、“颠覆性技术控”初长成，

 尚未爆发的小宇宙

凯旋投的将近一半的公司都有相当多专利技术。但投资风格过于小心谨慎，其偏冷、偏黑的硬科技范儿让人直呼看不懂。从整个基金层面上来说，凯旋的主要关注点还是在先进技术上：力求覆盖以半导体、传感器、软件算法为代表的上游技术，以及以人工智能、物联网为代表的中下游技术应用领域。

凯旋在游戏娱乐领域也多有布局，刚刚于10月20日登陆纽交所的东南亚电商明星SEA，是凯旋近年来在电商领域比较不失水准的投资手笔，可以说是超水平发挥，这次小心了。

观察SEA很像盛大游戏04年的状态，凯旋创投一开始很谨慎没有参与，后来等它有了比较强势的市场地位，才出手投资了5000万美金。

SEA的C轮以及C轮以前的融资在国内鲜有报道，可以查到的是腾讯和凯旋创投。腾讯主导了SEA最早一轮融资，随后凯旋跟投。之前在电商上屡栽跟头的凯旋创投，这次学乖了，跟在大牌后面亦步亦趋，步步排雷。此次SEA上市，大股东腾讯“吃肉”，凯旋跟着“喝汤”，也是蛮不错的，凯旋创投这笔投资回报预期至少10倍。

凯旋09年投进去的硅谷数模，却是合伙人金曦先下手为强的结果。这家做高清芯片显示的半导体公司，彼时让不少投资人“看不懂”，但金曦却提前看懂了。技术上的超前认知，让尚在IDG的金曦就投了第一轮，在她加入凯旋之后，又连续投资。今年4月，一家中国财团宣布5亿美元收购硅谷数模，凯旋因此回报颇丰。

经此著名一役，金曦堪称“铁娘子”。而对硅谷数模的眼疾手快，得益于她曾就职一家半导体公司，这是她职业生涯的“底色”，长期卧底美国湾区生活，让她对前沿科技变革的风向十分敏感，稍有风吹草动就能手到擒来。

金曦当年离开IDG加入凯旋，是“希望可以更专注、更聚焦”颠覆性技术，再跟周志雄握手后这个初衷应该达到了。但这个从IDG牵头延续到凯旋创投的金牌项目，它的成功是否也可以解读为对IDG投资风格的延续呢？IDG的底色无疑也为凯旋创投增色不少！何况，个别明星投资人的出色表现并不代表凯旋团队整体水平的上扬。

物联网领域的“颠覆性技术”，凯旋2011年就开始关注，2013年投了运动传器设计公司mCube，用MEMS微机电技术做单芯片。加速度传感器已卖给排名前两位的共享单车公司之一，凯旋投资以后又融了三轮，预期未来回报也不错。

而半导体的下游人工智能，几乎是持续一整年的投资热点。下半年，凯旋投资了一家智能驾驶技术公司：魔视智能。对于清洁技术、节能减排的项目，凯旋创投进入这些领域时间也比较长。

在医疗健康领域，凯旋也有下注。2016年投资了做超声波技术的KoloMedical,也是一个颠覆性的技术平台，在种子阶段有20多项专利。它利用MEMS技术，可以运用不同的医疗和IT场景，比如可以帮助医生在患者身上精准找血管、让B超能看到3D影像。

凯旋还投了做第三代DNA测序技术的Centrillion,能够测出百万对碱基，同时投了一家做加速基因测序的公司，可以使检测速度加快十倍、五十倍。在线下，凯旋投资了中国首个心脏康复医院，未来会关注一些面向C端的医疗项目。

过去的9年，凯旋捕获了50多家创业公司，这个节奏略显沉寂。而这9年，却恰恰是中国移动互联网狂奔的九年。外界批评凯旋在这一块的下手似乎整体比较少，给外界的感觉比较保守，不够激进。

面对外界的质疑，凯旋合伙人回应说，“有一些消费互联网的项目，我们也都看过，当时总觉得壁垒不够高，靠钱就能堆起来，竞争剧烈，风险太高，没投。”而厌恶高风险、对商业消费模式的不敏感，毕竟也让凯旋错失了一些机会。

还有，凯旋的标签是投资“黑科技”，而投的那些黑科技至今没有大爆发，大概是周期问题。人工智能、物联网的见效落地不会那么快，这两个市场的成长甚至可能持续二三十年，加上今年上半年概念吵得太热，导致很多公司的估值太高，但实际上技术和解决方案都未必跟得上。

“凯旋是一个追求精品项目的基金，我们下手比较谨慎，所以你能看到我们的投资速度不会太快，但这两个领域，已经有一些项目在手中了。”该合伙人表示。

 而上述个别项目的风生水起，并不代表凯旋整体退出情况好。据周志雄在一些公开场合的描述，凯旋创投从美元基金来说，整体退出还是不错的，“像中国这样的退出其实还不算好，这几年属于受到挫折的。”

一个严峻的事实是，当基金规模越来越大时要保证一个非常高的回报率是非常难的。周志雄的危机感也越来越重了，这两年，他进行了一场深刻的“生存”反思论——凯旋应该如何生存下去？

而能否生存下去取决于做事的方式，打法不对，或者没有打法，那都是危险的。而凯旋这样一个规模不大不到100人的团队，应该怎样去打？

能够在市场竞争激烈的情况下挺到现在，凯旋创投的确有自己的一套独特的打法。在周志雄看来就是——潜心建造自己的专业能力。

复盘凯旋创投的过去九年，在以消费互联网为代表的上一波经济浪潮里，以“商业模式创新”为主的投资并非凯旋聚焦的领域，其投资重点还是在技术类项目。未来，凯旋将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信息产业：AI、智能硬件、物联网、大数据等技术领域。

未来，随着人工智能和物联网的兴起，凯旋发挥优势的时间节点也许不会太遥远了。

6、团队“明星”化，

     公司亟需机构化

最后说说周志雄的左膀右臂， 曾任IDG合伙人的金曦，和易凯资本担任过董事的金鹏。表面上看，这个核心三人组团队十分和睦，“相互信赖，相互提携，又相互挑战彼此”、 “三人配合十分默契，是典型的明星组合。”

当初在凯鹏华盈总也拽不来人跟他一起干的周志雄，这次感慨，“我非常感激金曦和金鹏离开他们稳定优厚的位置，和我一起艰苦创业，经历暴风雨的考验”。

金曦曾任万通投资集团合伙人，1994年，刚刚加入万通的金曦，和王功权共同投资了亚信。后来应周全、熊晓鸽之邀加入IDGVC，1999年开始主管IDGVC在美国硅谷的投资业务。

她的这两个阶段都堪称光芒万丈，为什么？说句戏谑的话，也许是因为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太牛逼了。

例如， 跟王功权携手，亚信2000年登陆了纳斯达克，修成了正果。跟熊晓鸽携手，金曦相继投出易趣网、3721、Aicent、弘成教育、TeleNav、硅谷数模、展讯、MobilePeak、FortiNet等明星项目，易趣网一度为IDG带来20倍的投资回报。

如今，被周志雄带入了凯旋，投资回报只能算还说的过去，却远远比不上从前的辉煌。

金鹏在凯旋创投主要负责互联网、数字媒体和消费服务领域的投资。在易凯资本就主导了多个TMT和零售领域的融资和并购项目，并协助橡果国际完成海外上市。

曾经在IDG独当一面的二金，最后能被周志雄游说成功拉入麾下效力，证明周确有其魅力所在，可以说号召力不输熊晓鸽。但细细盘衡，今天来看此举究竟是“弃暗投明”还是“弃明投暗”，那就不好说了。

表面上唱和谐，私底下有没有悔得肠子都青了呢？

至少IDG资本江湖成名20年，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但其一线地位从未被撼动过，而凯旋创投自诞生那天起，就压根没有跻身过一线阵营，一线遥不可及。在BAT巨头投资越来越迅猛扩张的今天，主攻TMT方向的凯旋，也就能跟在腾讯身后分杯羹，霸主地位难以觊觎。

何况，IDG不靠任何人撑着，靠的是成熟的培养机制，而这点凯旋恰恰没有。无论周志雄本人过去是如何的星光熠熠，名头有多响，二金的明星历史有多炫，也盘活不了凯旋整盘棋，从整体、长效机制来看，作为一家成长型创投机构，凯旋显得内在驱动力不足。

而一个成功的投资基金背后不只有人，更重要的是基金后面的投资理念、投资制度及决策体系架构。这就如同球队一样，明星球员固然重要，但明星球员时有转会，从长时间来看，一支常胜的一流球队绝不可能只是靠个别明星球员塑造而成。

对于凯旋的战略，周志雄的定位是——“我们比较偏大尺寸”、“我们不可能做到很小的案子”。 整个一好大喜功的心态，小案子不屑于做，大案子做不来，高不成低不就的心态也造成了凯旋今天失位的尴尬局面。

▕ 尾记

观察周志雄的两次单飞（第一次从软银赛富出走，第二次从凯鹏华盈出走），单飞时闹得沸沸扬扬，单飞之后却冷冷清清，而真正故事，似乎应该从周志雄单飞之后才发生的。

这位众所期待的投资教父，至今尚未登顶，没有达到理想中的那个辉煌顶点。他获得了所渴望的自由，却没能找到自身准确的位置，从而创造出众所期待的奇迹，人生的高点依旧停驻在软银那个阶段，不能不说是个遗憾。就像古希腊某句悲怆的诗所形容的， 他挥舞着翅膀努力向太阳飞去，无奈却在沉寂中回旋……如今，凯旋湮没在一干小基金中籍籍无名，无论昔日周的名头有多响，似乎也无法挽回英雄末路的颓势。呜呼哉。

不是说周志雄点背，面对命运之神，感觉他总是欠缺那么一点点幸运成分。我们愿意相信，背水一战的周志雄也许不是过去式。他不是古希腊悲剧英雄，而是属于未来的、引领地球未来最前卫最酷炫技术方向的革命先锋。

前进的号角再次吹响了，这是属于凯旋新的战斗史诗。这次，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也不是跟几个合伙人、团队携手作战，他是在跟整个时代并肩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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